1月23日下午，“集采讲坛”2013年第3讲（总第145讲）播放了北京大学哲学系朱良志教授的《中国艺术中的智慧 ——由八大山人谈起》讲座视频，这是讲坛组织的中国传统文化赏析系列课程的第一讲。中国水墨画是我们的国粹，但因了解甚少，除了感叹了不起外，很难看懂它所表达的意境，大多数人也畏惧了艺术的艰深，不敢碰，更不敢谈。在朱良志教授的带领下，我们进入了水墨画的艺术世界，学着去体会画家对生命存在的体验和思考，去感悟画中蕴含的思想和智慧。

 

 西方绘画注重技巧，重点传达视觉感受，而中国水墨画超越了颜色和技巧、实用和审美，更注重体现人的心境，如同中国武术进入“无招胜有招”的至高境界。八大山人的画，有时是一条鱼、一朵花，或是一只枯枝上停留的小鸟，精灵古怪的眼神，干净利落的用笔，空落落的画面，都让人印象深刻。这不仅是简单意义上的画，更是一种生活的方式，一种智慧的诉求，或者说是人内在情感的宣泄。就如朱良志教授所说：“花非花，鸟非鸟，山非山，水非水。”

 

如《巨石小花图》，它描绘了一个巨大硬朗的石头，竟然显得敦厚温柔，体量巨大的石头边长出一朵小花。面对巨石，柔软的小花向它倾倒，但没有一点点畏缩，巨石对小花也露出柔和的线条。这是巨石与小花的对话。每一朵小花都是一个圆满的世界，都是一个可以真心对话的朋友。“闻君善吹笛，已是无踪迹。乘船上车去，一听主与客。”跋文向我们诉说了《世说新语》中的一个故事：有一次王徽之坐船远行，当桓伊从岸上路过，船中有人称这就是桓伊。王徽之虽与之素不相识，因听说他擅吹笛，便叫人上岸对桓伊说：“闻君善吹笛，试为我一奏。”桓伊当时已是显贵之人，也曾闻王徽之的声名，便默默下车，为之吹三弄梅花之调，之后二人各自上船上车离去，一句话也未交谈。

 

“梅花三弄”这种生命深层交流的美好在天地之间回荡，感人肺腑。我们虽处在信息全球化的时代，跟任何人对话都变得容易，但仍感到孤独，感到知音难觅。佛祖拈花，只有迦叶微笑。子贡曰：“夫子之言性与天道，不可得而闻也”，孔子也很少和弟子谈及形而上的东西，或因无人可以谈吧。现实中我们被种种物质所羁绊，早已失去生命的轻灵，哪里去寻古人“雪夜访戴”这种“乘兴而来，兴尽而归”的诗意生活。但仍有人在寻觅，就如刘震云《一句顶一万句》中描述的，有人一辈子寻找能说得上话的人，虽心灵的疲惫与孤独、内心的脆弱与茫然如影如随，仍义无返顾地去追寻精神的依托与慰藉。

 

再如《孤鸟图轴》，画面左侧伸出一根枯枝，一只小鸟颤巍巍地单爪立于枯枝末梢。画面表现出的孤独，给大家强烈的冲击，而小鸟沉着平和的眼神，却像黑夜中的光芒，让人眼前一亮。孤独是不为外在的东西所羁绊，任由自己的精神游走；是个性独立，去追求生命存在的尊严和平等，让自己短暂的生命绽放出悦目光芒。《金刚经》云：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，应作如是观。人生如白驹过隙，“不患无位，而患所以立”。如何立足于天地之间？就是用自己生命的尊严而立，这应该是生命的底线，是人内在的充实的自信。

 

八大山人特别喜欢荷花，他的画作很多都是用“何园”落款，表达对荷花那种清静世界的向往。实际上他要追踪一个问题——何处是家园？难道去一个清净的地方，这世界就与我无关，就无烦恼了吗？佛讲，我生于人间，长于人间，在人间得佛。《维摩诘经》言：“一切烦恼皆为佛种”。清洁的莲花就长在污泥浊水中。现实世界不可能没有地位的高低，但这不能代表人内在的高低。八大山人说自己是一头驴，他不是说自己地位的低下，而是讲一种平和、平等的哲学，强调的是人的内在生命尊严的保护，是人和世界和睦相容的关系，这也许才是我们真正的心灵家园。

 

跟随朱教授的讲解，我们似乎迈入了清凉世界，就让我们用这样的心情去和世界对话，和这大千世界里的花花草草，和一切和我们身心相遇的对象对话。不是在彼岸的对视，而是在此岸的融合与共同拥有中实现非超越的超越。

 

谁是何园的主人？你、我、他？

 

何处是何园？所在所在处！

 

 

 

 

供稿人  常青

 

 

图1：《巨石小花图》

 

图2：《孤鸟图轴》